环渊-晚年复健随缘写文

故园已在身后,世界尽在眼前。

【魔道】隔梦

主轩离副双杰忘羡。原著向补细节。

百凤山回来后金孔雀的追妻路,云梦双杰互怼日常,汪叽小心思,温馨甜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正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唷师妹!看到师姐了吗?”


“滚!别勾我脖子!阿姐刚在祠堂,你自己去找!”


“哎呀呀别这么不给面子嘛,勾一下又怎么了?以前翻墙的时候不是还搭你肩上的吗。”


“哼,你那叫搭?要不要我也在烂泥地里走一圈,再给你肩上来两脚?”


“哈哈来来来!我这袍子以后就不洗了,留着两个脚印来日给你的夫人瞧瞧,让她小心些……”


“魏无羡你是要死!”


“诶没打着!师妹啊,不是我说你,这些天来,身手怎么还不见长进呢?这样下去可不行哪!”


“你!”


“我什么我?走了!还要去找师姐呢。江小宗主您接着忙,魏某告辞!”余音未尽,人已掠上墙头不见。


紫光渐渐微弱,长鞭隐去,变成一枚绛紫色的指环。江澄抿唇无言地望向廊外一池莲荷,手指细细摩挲紫电表面的纹理,默然转身。方才,他明知道魏无羡有能力躲过,挥鞭时还是故意稍稍偏了点角度,那一鞭,连衣袍一角都没擦着。


“呵,下次抽你个三天两头下不来床。”薄唇勾了勾,江澄捡起脚边一块石片,手腕发力一个旋掷,便见那石块在偌大莲花池中飞跃轻点数下,而后沉入水底。


祠堂,轻烟朦朦袅袅。


江厌离一身淡紫色素衫,安静地跪在一个蒲团上,一线日光从天窗投下来,正罩住她周身,从门口望,那个身影单薄瘦弱,淡淡地,似乎就要融进日光里。


大门忽“吱”地一声。江厌离插好三支香,转头问:“阿羡?”


“哎呀呀,师姐怎么一下就听出是我了?”魏无羡一身玄色衣袍,蓦地从门后闪现,三两步来到江厌离身边,也跟着跪在一块蒲团上。


“有事吗?”江厌离上下看了看来人,见他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,问道:“是不是又和阿澄打架啦?”


“没有哇!”魏无羡在来路上特意周身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脚印子后,才放心进来。


江厌离不信,但也没有多说什么,伸手帮他把皱起的衣服搙平,拍拍他的头。


“多大啦?还玩成这样?”


“羡羡才三岁呀!”


“这样啊,那阿澄就是比你还小啦,以后不要老是欺负他,知道吗?”


“啊?”我欺负江澄?刚才是谁要用鞭子抽我来着的?魏无羡眼角抽了抽,忙转移话题。


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信封材质上好,裹着丝丝缕缕金色细丝,千条万缕汇集到一处,缠著一朵金星雪浪。骚气!魏无羡从家仆手中接过时,忍不住感慨。信笺上面还有用松墨龙飞凤舞写着的几个字,末了勾出几朵清素淡雅的莲花,寄信人心思昭然若揭。


魏无羡:“师姐,又有你的信啦!”


江厌离小心接过:“好,谢谢阿羡。”


“是不是又是花……金子轩?我看百凤山回来后莲花坞里三两天就收到信,上面还写‘江姑娘亲启’,师姐你觉不觉得烦?没事别客气!只要你说一声,我和江澄明天就把他……”


江厌离摇摇头,拉住魏无羡的手,拍了拍:“阿羡,没关系的。”


魏无羡走时,江厌离仍留在祠堂,他在门口停住脚步,回过头,犹豫道:“师姐,你是不是……还对金子轩……?”


背影轻轻颤动一下,江厌离握住衣袖,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影子。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。


魏无羡离开了,虚掩上门。江厌离听着几下掠远的脚步,回眸望向一排灵位。


“……喜欢啊。”


“阿爹,阿娘。阿离还是好喜欢他。阿离也……好想你们。”


魏无羡一脚踹开江澄的房门,看见他正批阅近一个月的族务。


“你怎么又把送信的放进来了?”


“啧,你不懂。”江澄放下笔,掐了掐自己的眉心,伸手从家仆送来的果篮里拿了一只圆溜溜的苹果砸给魏无羡,被对方一把接住。


魏无羡抬手看一眼,“嘎嘣”咬了一口,倚着门框,道:“什么我不懂?我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榜第四,风流倜傥岂是白叫的?”


江澄挑眉:“哦?那你说说,你心悦谁了吗?”


魏无羡:“这......”


江澄又拿起笔,头也不抬。一时之间,房间里只剩下纸笔的摩擦和咀嚼苹果的声音。


半晌,江澄忽然叹了口气:“谁让阿姐喜欢。”


魏无羡咬苹果的动作一顿,无奈道:“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个。”


江澄搁下笔,嫌弃道:“就说你不懂。他们现在这样挺好。金子轩肯定是不会欺负她的。总之你别瞎捣乱!”


魏无羡:“呿,欺负师姐?他敢!”


江澄剜他一眼,收拾好纸笔。“跟我去一趟校场,又新来了一批门生,多半还是为了看你。”


“哦?我那么受欢迎哪?师妹你看我……”


“滚!”


话分两头。


那厢双杰正在校场察点新来的一批门生,江厌离离开祠堂,提着一个小筐子御剑落在云梦地界内的一个小镇上。


一个裹着头巾弓背蹲坐的老妇看到江厌离,颤颤巍巍站起身,伸手招了招,哑着嗓子喊道:“江姑娘来啦?来,来这边看看罢!”


江厌离收剑,对老妇人行一礼,走近微微笑道:“刘阿婆。”


刘阿婆:“还是猪排骨?”


江厌离:“嗯,带点肉,也不要太多。”


刘阿婆:“喏,这几个是我家老头子今早刚挖的莲藕,看你常来,送你罢!回去给族中子弟烧点好的。活到这把年纪,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了。替我转告江宗主一句,家族事务繁多,别累坏了呀!”


江厌离从荷包里散出几粒碎银,仔细掂了掂,交到老妇手里:“阿离会转达的,谢谢阿婆!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,您带回去,也给孩子们加点荤。”


“江姑娘,这……”


江厌离微笑着摇摇头,道:“阿婆,我走啦,您年纪大了,也别太累了。下次有机会我带阿澄他们一起过来。”


“好,好,江姑娘慢点走!”


紫色素裙消失在人流中,刘阿婆正收拾着摊子,突然见一双暗棕色长靴停在自己面前。


刘阿婆抬头,眯起眼睛。来人一袭金黄色衣袍,衣领袖口点缀着繁杂的蚕丝流苏,胸前一朵金星雪浪,英眉之间鲜红一点丹砂。刘阿婆不懂仙门个中规矩,隐约猜测碰到了哪个大家的公子。


金子轩衣袍一甩,半蹲下身。刘阿婆见他虽凌厉自傲,眼神却透着年轻人独有的一点青涩闪烁,推测来人并无恶意,笑眯眯地问道:“这位小公子,可要采购?”

“我……”金子轩耳垂微红,眼角余光不住地往江厌离消失的方向瞟,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“敢问这位阿婆,方才那位姑娘可是每日都来此处?”


刘阿婆恍然大悟:“喔,您说的是江姑娘吗?她大概兼旬来此地采购一次吧。”


金子轩抱拳一礼:“多谢!”


他起身,正欲转身往江厌离消失的方向去,忽听见身后迟疑的轻轻一声:“……金公子?”


金子轩脚一歪,旋即云淡风轻地转身,对来人潇洒一笑:“江姑娘,好巧啊。”


江厌离抱着一筐食材,温柔地笑了笑。有些东西小竹筐装不下了,只好用绳扎着挂在小臂上,那一截小臂露在外边,被绳勒过的地方明显地有一圈红痕。金子轩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

“要不我帮你提一些?”


刘阿婆:“哎江姑娘,女儿家的怎么提得动这么多东西?让这位公子帮个忙吧。”


金子轩忽然觉得这个老妇人好,忙道:“阿婆说得是,我送你回去吧!”


江厌离也不好推辞,往前几步把竹筐交给金子轩。金子轩单手接过,掂了掂,一挥把它背在肩上,转身忽然感觉衣袖被人轻轻地拉了一下。


江厌离小心地盯着他,轻声道:“谢谢你啦。”


归途。


二人御剑,一路无话。


金子轩背着一筐东西,行在前,江厌离在他身侧靠后一些,不敢太近,也不想离太远。二人御剑速度很慢,原本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的距离,竟拖了将近一个时辰。


眼见已经快到莲花坞外围,金子轩觉得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了。


他放慢了御剑的速度,想让江厌离飞在自己身侧,奈何江厌离的剑刚与岁华平行,那人又几不可查地放慢速度退到自己身后半步距离。


金子轩有些恼,语气不自觉地凌厉起来:“你飞那么后做什么?”


江厌离正低着头想事,闻言似乎被吓了一跳,脚下剑不稳,差点落下去。金子轩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,本能地伸手去扶。江厌离的手小,五指纤细,捏起来软软的。


金子轩竟舍不得放开了。直到江厌离把手抽走他才反应过来。衣袍袖起处,几圈红痕十分显眼。


金子轩觉得更加烦躁了。


“你是提着东西飞不动吗?都给我。”


江厌离眼见套在手腕上的几绳鱼肉被对方抢走,见他背上还背着一筐莲藕,觉得麻烦到对方了,但又怕金子轩抱怨自己拖后腿,只好轻轻道“对不起”,然后抿着嘴委屈地飞在他身侧。


金子轩说完就十分后悔。平日里在自家骄纵惯了,对心悦的姑娘就一时拉不下架子。


他咳嗽一声,转了个话题,问身边人:“你一下买这么多,莲花坞里的人吃得完吗?”


闻言,江厌离微微笑了笑,道:“吃得完,阿澄阿羡他们东奔西走的,回来胃口可好啦。”


金子轩:“你会烧什么菜?”


江厌离:“大概都会一点吧,不过阿澄他们最喜欢我煲莲藕排骨汤。”


金子轩:“很好喝吗?”


金子轩话一出口登时后悔,当时前线作战剿灭温氏的时候,江厌离不就在后方每日亲手给自己煲莲藕排骨汤吗?只是万万没想到,那会是引起二人误会的导火索。


江厌离似乎没察觉到什么,依旧是寻常口气:“金公子,你小时候来莲花坞玩过的,我第一次煲的汤第一碗就是盛给你的呀。”当时我捧着碗拿着勺子想喂你,可是你一直哭,不肯张嘴,那碗汤就给阿澄阿羡分了。这都是后话,江厌离想了想,没有说。


金子轩咽了下口水,有些得意,还有点失落。


“金公子如果想喝,随时都能来莲花坞的,正好最近阿澄阿羡都在。”江厌离小心地观察着金子轩的表情,道。


金子轩微微低头,定定看着她,突然别开目光:“江姑娘,那个……百凤山那次……”


江厌离一颤,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。


“那一次……抱歉!是我太冲动了。”


“没关系,我也要替阿羡给你们道不是的。”


“江姑娘……阿离!我…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?”


金子轩生怕她说那一个字,忙道:“你也可以喊我‘子轩’的!我不介意!真的不介意!”


“……嗯,子轩。”


谈话间,二人已飞过莲花坞大门。魏无羡正勾着江澄从校场往回走,抬头,见师姐正和金孔雀有说有笑地往这边来,猛地一拍江澄:“看!”


“要死啊你?!看什么看?”


“孔雀东南飞!”


“……滚。”


江澄顺着魏无羡的目光望去,见姐姐和金子轩正御剑缓缓落地。江厌离两手空空,倒是金子轩左右手都提着东西,背上还挎着一个竹篮子,配他那一身桀骜的金星雪浪袍,真滑天下之大稽。但金子轩似乎没顾忌什么,两柄剑降落时,他还伸手虚虚地护着江厌离。


“倒是肯定没欺负阿姐。”江澄“哼”了一声,丢下魏无羡疾步上前,拱手一礼:“金公子。”


魏无羡小跑上来,笑道:“唷,花孔雀!”


江厌离无奈道:“阿羡……”


江厌离在身边,金子轩也不好发作,只是象征性地回了一礼,道:“途中偶遇,恰逢顺路,便同行至此。阿离既已平安到达,子轩告辞。”


江厌离接过他手里的竹筐,微笑道:“多谢。”


江澄点头:“慢走。”


魏无羡抱臂:“走好不送!”


夜半。


一滴露水从荷花瓣滴落,掉在偌大的莲花池中,消失不见。


蝉鸣俱寂。万化无声。


魏无羡猛地掀开被子,直起身按住额头喘气。汗水大滴大滴从眉间滚落。是梦魇,每次闭眼,无数残魂孤鬼便如洪水猛兽般铺天盖地而来,在他灵魂深处吼叫撕咬。


“第几次了……”他自嘲地捂着双眼,倒回枕席间。移开冰冷的手掌,愣愣地盯着床头板上一串亲吻的小人。


他又想起百凤山围猎时的那个吻,才过去没多少日子,唇齿间似觉仍有余温。


“该死!”耳畔阴风猎猎,似乎只剩下唇畔的那一点温度。


辗转难以入眠,他索性翻身而起,抓起玄色外袍披着头发,跃出窗外。


江澄房内烛火未熄。魏无羡抬脚刚想踹开大门,转念想到莲花坞其余人已经休息,动静不能太大,便从一侧半开的窗户闪身进入。


江澄不在批阅族务,只是双手交十紧握抵着额头,锁眉沉思。


烛火跳动,暖黄色的光圈着屋内一小处几案。忽然一阵风来,火焰微微朝东。


江澄眉间一凛:“谁?”


紫电灵光流转,将要挥出,来人一把扑上来按住他的手,生生把紫色灵光按灭下去。


江澄嘶声:“……死开。”


“半夜不睡觉,到我这儿来作甚?”


魏无羡收手,找了个坐塌随意一靠,吹起额前垂下的一绺头发:“来看看你睡了没呀。”


江澄眼角一抽:“没睡,满意了?”


魏无羡转着陈情的穗子:“满意!你怎么?做噩梦了?”


江澄瞪他:“做噩梦!?还不是拜你所赐。江家现在在风口浪尖,各大家族虎视眈眈,你能不能别在外面给我惹事了?你以为我真这么闲,每一次都给你去收尸?”


魏无羡干笑两声。


江澄抱臂看他:“你呢?做噩梦了?还是被狗咬了?”


魏无羡:“滚滚滚!我是……我是担心师姐的事情!”


江澄:“金子轩现在待她挺好,有什么好担心的?”


魏无羡:“金光善那个老仲马子嗣不知有多少个了,金子轩以后当不当得上家主还难说,我是怕师姐真嫁过去被人欺负。”


江澄:“你清谈会上是没长眼吗?我看金家这一辈里,资历能胜任家主的也就金子轩一个了。”


魏无羡:“金光瑶?”


江澄:“他没那个命。”


魏无羡:“说起来,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金子轩那厮了?师妹啊我们还是不是一个阵营的?我不开心!我生气了!”


江澄终于瞪他:“所以你是来讨打的?”


魏无羡:“不不不,我就来看看师妹你睡了没!看完就走。”


江澄转动戒指:“那你可以滚了。”


魏无羡跳起来,一把抓起搁在案上的玄色外袍往身上一披,转身跳出窗:“滚就滚,我最会滚了!告辞!”


回到自己卧房,魏无羡解开外袍倒在榻上。手臂抵着额头,甫一闭眼,所见又是浑浑噩噩的冤魂魍魉。


檀香般泠泠的声音从一处飘来:“魏婴,鬼道伤身。”


“魏婴,鬼道终归不是正途。”


“魏婴,别再修鬼道了。”


“魏婴,跟我回姑苏。”


魏无羡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

“……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又想到蓝湛了……”


又一滴露水从荷花瓣滴落,掉在偌大的莲花池中,消失不见。


倏忽去经日。


上元节。


花市灯如昼,一夜鱼龙舞。


魏无羡携着一小团腿部挂件,叼着一根狗尾草,乔装从乱葬岗下,混入夷陵一小镇喧嚷人流中。


火树银花不夜天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魏无羡忽然想到,过去上元节,自己都是在莲花坞和江澄一家过的,每年,莲花坞里都张灯结彩,烟火燃彻夜,莲花池回射着炫目银光,亮如白昼。


奈何现下,自己主动叛出江氏,江枫眠夫妇故去,也不知江澄和师姐在莲花坞如何。


人潮汹涌,有人推了他一把,堪堪稳住步子没有把腿部挂件甩出去,腹部却还是磕到了推车柜角。


魏无羡“嘶”地抽了口气,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右腹,借着烟火光看一眼,叹了口气:“罢了,回去再让温情给包扎一下吧。”


话分两头。上元节,金家力邀江家二姐弟上金鳞台同聚,席间,金母几番暗示,金子轩终借辞离席,邀请江厌离在兰陵地界游赏。


“子轩,我们去哪里呀?”


“兰陵这一带都是我们金家的,阿离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。”


江厌离不胜酒力,席间硬是饮了几盏酒,此时脸色微醺。金子轩见人潮汹涌,生怕她被人挤了去,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肩,往自己这边带,另一手暗中拨开人群,不让任何人触碰怀中女子。


他们各怀心事。


几个月的书信往来、夜猎时次次偶遇、采购时突然顺路……江厌离发现,似乎自己每次一出莲花坞,总能遇到金子轩。几次相处下来,她也渐渐察觉,金子轩待自己,较儿时几年已经有几分不一样了。她在猜测,她不敢猜测。


金子轩送来的信都被她仔细收在一个妆奁盒中,到如今已经有七七四十九封,可她等了将近十日,那第五十封却迟迟不肯寄来。


江厌离有些慌,也不敢冒然写信去金鳞台,只好失落地守在莲花坞。


金子轩也有一桩心事。


其实这第五十封信,此刻就在他胸口内侧衣袋中。他犹豫几次想亲自送去,却总是想不到托词。来来回回,信纸被他开了又折好,也不知浪费了多少金贵的信封。里面写的话他几乎已经倒背如流了,他下定决心当面和江厌离说,但在见到她的面容,看着她含笑望向自己时,大脑突然就一片空白。


金子轩觉得自己二十年的人生从没有这么狼狈。


“那个……阿离,”


江厌离见他突然停下来,把自己拉到一处行人较少的地方,有些疑惑,但还是耐心地等他说完。


“你……你听过《凤求凰》吗?”金子轩大气都不敢出。江厌离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,他屏住呼吸,怕自己呼出的一点儿真气都能把心尖尖上的人吹跑。


江厌离默然看着他,突然捂住嘴笑了。


“子轩,你听过《越人歌》吗?”


“……啊?”


金子轩一下子蒙了。他打死也不会告诉江厌离,《凤求凰》这段骚话还是他死乞白赖在金子勋那儿学的。


江厌离忽然觉得,什么都不用担心,也什么都不用猜了。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。


“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。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。

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。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。

山有木兮木有枝。心说君兮君不知。”


金子轩回过神来,觉得半边脸上软软的。他一把抓住江厌离的手,激动道:“阿……阿离!你是不是也……?”


“嗯。”


夜空突然绽开炫目烟花,斑斓的光在黢黑的夜空久久闪烁。众生牵着手,抬头仰望河汉、祷告神明、把酒祝福世间万般的美好。他们没有仙门世家不老不死的魂魄,却依旧在功德圆满中生活,即使生命如蜉蝣般朝生暮死,即使明日繁华散尽后万恶如洪。


魏无羡坐在一个酒楼里,撑着头看着窗外繁华明灭,待一切重归于寂后,回眸向眼前白衣男子举杯。


“就知道你会来!蓝湛,大过节的不待在家陪老古板,怎么千里迢迢跑到我夷陵地界来了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喝酒吗?”


“不。”


“尝尝这个。”


“否。”


“别扫兴嘛,你们一直喝那什么菜根汤的,你难道不会觉得胃里发酸吗?”


“不会。”


“……那感情好!你喝茶吧,我可把你的那壶也喝啦!”


“好。”淡琉璃色的眸子温柔地盯着眼前恣意痛饮的黑衣男子,却在那人抬眸之时疏离地望向窗外。


或许是最后一面了,或许不是。谁知道呢?蓝忘机平静地望向窗外。今晚过后,那些伺机窥视的,蠢蠢欲动的,都将原形毕露。


魏婴,千万保重自己。


魏无羡伏在桌上酣然睡去,蓝忘机犹豫一下,手掌轻轻盖住温苑的眼睛,俯身,轻柔地在那人唇角摩挲流连些许,终于起身,替他盖上一件外袍,悄然离去。


朝露。云深不知处。


“唔……蓝湛?”


“嗯,我在。”


“昨晚……那梦……香炉?”


“……嗯。”


魏无羡团着被子,低低道:“师姐……我竟不知……蓝湛,你……”


“不怕。”蓝忘机温柔地吻上他的额头,替他拢好被角。


抛却诟訾。现世,檀香袅袅,已然安好。


便是生前身后风雨事,醉梦一付笑谈中罢。


是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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